第七章 徘徊歧路的路德马丁
在一切蒙召引领教会脱离教皇制度的黑暗而走向更纯洁之信仰的人中,路德马丁是站在最前列的。他是一个火热,殷切,忠实的人,除了上帝之外,他别无畏惧;除了《圣经》之外,他不承认任何其他标准为宗教信仰的基础。路德确是当时代所需要的人物;借着他,上帝在改革教会和光照世界的事上,成就了一番伟大的工作。
路德象其他的福音先锋一样,出身是穷苦的。他的童年是在德国一个平凡的乡民家里度过的。他的父亲每日在矿穴里作苦工,借以供给路德的教育费。父亲原要他作一个律师;但上帝的旨意是要使他成为一个建筑师,为他建造一座圣殿,这殿要经过多少世纪的建造才能完成。艰苦,穷困和严格的锻炼,乃是那无穷智慧的主为路德所预备的学校,这一切将要给他一种必要的准备,使他能胜任一生的使命。
路德的父亲有坚强而活泼的心志,雄伟的魄力,和诚实,果断,豪爽的天性。他只知忠于人生的本分,从来不考虑后果如何。他那高超的见识使他不信任当时代的修道院制度,所以当路德没有得到父亲同意而进入修道院时,他父亲就大大不悦;两年之后,父子间的感情方得恢复,但他父亲的意见并没有改变。
路德的父母对儿女的教育和训练是很关心的。他们总设法教训儿女关于认识上帝的知识和基督徒道德的实践。他时常听见父亲为他祈祷,要他记念主的名,并帮助推进他的真理。父母殷切地利用他们辛劳生活所能给他们的一点机会,来追求道德和文化方面的造就。他们认真而恒切地准备他们的儿女过一种虔诚而有用的生活。他们的坚忍和毅力有时会使他们过于严格;这位改革家自己虽然感觉父母在某些方面是作错了,但他认为在他们管教儿女的方法上,优点总比缺点多。
路德年纪很小就上学了,他在学校里屡受虐待,甚至挨打。那时他的父母非常穷困,甚至他从家里走到邻近的村镇去上学的时候,有一度必须挨家唱歌讨一口饭吃,并且还要时常挨饿。再者,当时宗教界所流行的迷信观念使他心中充满恐惧。他往往在夜间心情沉重地睡下去,战战兢兢地眺望着黑暗的将来。他没有认明上帝是一位慈爱的天父,只晓得他是一个严厉,无情的审判者,一个残酷的暴君,因而恐怖不已。
路德虽然受到如此繁多而沉重的折磨,但他仍毅然向前迈进,为要追求那吸引他的道德和文化的崇高标准。他渴求知识;他那认真而实践的性格使他喜爱切实和有用的事,而轻看虚浮和肤浅的事。
他十八岁入了艾弗大学,那时他的家境已经好转,他的前途比早年更光明了。他的父母经过多年的勤俭生活,已经有了一点积蓄,所以能供给他需要的费用。同时,他和几个贤明朋友的来往多少消除了他早期教育的恶影响。他在大学里专心研读最好的文学作品,并殷勤地将其中最有价值的思想存记在心,把智者的智慧化成自己的。就是在早年教师严厉的管教之下,他已经表现出是有天才的;如今他既受到更好的薰陶,他的智能就很快地发展了。他具有坚强的记忆力,活泼的想象力,和敏锐的理解力,再加上孜孜不倦的研究,他很快的就扶摇直上,脱颖而出。智力的锻炼使他的理解成熟,思想活泼,而辨识加强,为他一生的奋斗作了准备。
路德有敬畏耶和华的心,这足以使他的心志坚强,并在上帝面前深切自卑。他一直感觉到自己需要上帝的帮助,所以在每一天的开始,他总要先作祷告,同时他心中不住地祈求上天的引领和帮助。他常说:“祷告好,就是研究好的先决条件。”(注一)
有一天路德在大学的图书馆里翻阅图书,偶然发现了一本拉丁文的《圣经》。这一本书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根本不晓得有这样的一本书存在。他固然在礼拜聚会时听过领会的人朗诵福音书和新约书信中的几段话,但他以为这几段话就是《圣经》的全部内容了。这时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一部完整的《圣经》。于是他心中百感交集,恭敬而惊奇地逐页翻阅。他思潮起伏,情不自禁地亲自读到了生命之道,他一面读着,一面感叹道:“惟愿上帝给我这样一本书作我自己的宝贝!”(注二)有天上的使者在他身边,并有从上帝宝座那里来的光亮照明真理的宝藏。固然,他向来是不敢得罪上帝的;但现在他深深觉悟到自己是一个罪人,这种觉悟是他从来所没有过的。
由于他诚心要摆脱罪担,并与上帝和好,他终于入了修道院,打算终身作修道士。他必须在修道院里从事最卑微的苦工,并挨家讨饭,在他那青年时期,他的本性爱好人的尊敬和重视,所以这种卑微的工作使他精神上非常痛苦;但他耐心地忍受了这种屈辱,并相信他所以必须忍受这一切的,乃是因了自己的罪。
路德在每日劳作上所余下来的光阴,他都用来研究,甚至废寝忘食,专心研读。他所最喜爱研究的乃是《圣经》。他在修道院里见到一部《圣经》,是用链锁在墙上的,他便时常到那里去阅读。当他深深感到罪的沉重时,他便设法靠自己的行为得到赦免与平安。于是他自己便过一种非常严格的生活,企图借禁食,夜半的祈祷,和肉体上的鞭伤来抑制本性的罪恶。虽然他甘愿付出一切的牺牲,以期得到心灵的纯洁和得蒙上帝的悦纳。但这种罪恶不是修道院的生活所能解决的,日后他回忆,说:“那时我确是一个虔诚的修道士。我曾严格地遵守所属宗派的规则。如果一个修道士真可以靠自己的行为进入天国的话,那么我必定是可以进去的了。……如果我一直继续苦修的话,我很可能连性命都送掉了。”(注三)由于他这种刻苦的锻炼,他的体力衰弱了,甚至时常晕倒,后来他一直未能完全摆脱这种病害的影响。但即使这样努力苦修,他那痛苦的心灵始终没有得到平安。日后他被迫得几乎要绝望了。
在路德看来一切都没有希望的时候,上帝兴起了一个朋友来帮助他。虔诚的斯道庇兹把上帝的道向他讲明了,劝他不要只看自己,也不要一直想念那违犯上帝律法所招致的刑罚,只要仰望赦免他罪愆的救主耶稣。“不要为自己的罪而加害己身,只要把自己完全交在救赎主的怀抱里。要信靠他,信靠他生平的义,信靠他借舍命而成就的救赎。……要听从上帝的儿子。他为使你得到上帝的恩眷而成了肉身。”“你要爱那先爱你的主。”(注四)这位怜爱的使者斯道庇兹这样向他讲话,他的话在路德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路德与自己思想中根深蒂固的错谬经过多次的挣扎,终于掌握到真理,他困苦的心灵也就得到平安了。
路德被封为神父,后来威丁堡大学聘他担任教授,他就离开了修道院。在大学里,他专心研究原文《圣经》。他开始讲授《圣经》,将诗篇,福音书和新约书信讲给成群欢喜倾听的人。他的朋友与师长斯道庇兹劝他到礼拜堂里去讲道;路德却踌躇不前,自觉不配奉基督的名向人宣讲上帝的话。经过了长时期的思想挣扎,他终于依从了朋友的劝化。那时他已经是很熟悉《圣经》的了。而且有上帝的恩典在他身上。他的口才吸引了他的听众,他使真理显得清楚有力,使众人感悟而信服,他的热忱融化了他们的心。
这时路德还是罗马教的忠实信徒,而且根本无意改变这个身份。由于上帝的安排,他得到一次机会旅行往罗马城去。他是徒步行路的,沿途寄宿在各地的修道院。在意大利的一个修道院里,他所看到富裕奢侈的现象使他非常惊奇。那里的修道士既有丰富的收入,便住在壮丽的宅第里,每天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路德便在痛苦矛盾的心境之下,拿这种现象和他自己克己艰苦的生活作了对比。于是他心中就感到非常困惑了。
最后,那坐落在七个山头上的罗马城远远在望了。路德深深感动地俯伏在地喊着说:“神圣的罗马,我问你安!”(注五)他随即进了城,拜访了各处的教堂,聆听了那里的神父和修道士们所讲的神迹奇事,并遵守了那应守的种种礼节。他到处看见许多令他惊奇而厌恶的事。他看到在各等级的僧侣中普遍存在着罪恶。他听到主教们讲说猥亵的戏语,又因他们可怕亵渎的话而憎厌不已,就是在献弥撒祭的时候,他们还要讲这样的丑话。当他与修道士和平民接触的时候,他所遇到的乃是放荡和淫佚。他无论到何处去,在应当找到圣洁事物的地方,他却遇见了亵慢的事。他后来写道:“没有人能想象到罗马城里罪恶卑鄙情况的万一。若不是亲眼看见,就没有人能置信。无怪有人说:‘如果真有地狱的话,罗马必是造在其上的。各种的罪恶都从这个深渊涌出来。’”(注六)
由于新近颁布的御旨,教皇应许凡是双膝下跪攀登“彼拉多台阶”的人,他们的罪都可以赦免;据说,这个台阶就是从前救主离开罗马巡抚审判厅的时候所走过的台阶,后来是以神奇的方式从耶路撒冷运到罗马来的。有一天路德正在虔诚地攀登这个台阶时,忽然有一个声音象雷霆一样,似乎对他说:“义人必因信得生。”(罗1∶17)他立即站了起来,羞愧而惶恐地走了下来。这一节经文在他心上始终没有失去感动力。从那时起,他更清楚地看出靠自己的行为得救是多么愚妄,并看出自己必须经常信靠基督的功劳。对于罗马教的虚假,路德已经看穿了,而且今后永不会再盲从。当他掉转脚步离开罗马的时候,他的心也就永远离开罗马了;从那日起,他与罗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他与罗马教会完全绝交为止。
路德从罗马回来之后,在威丁堡大学得到神学博士的学位。这时,他能比早先更自由地专心研究他所爱的《圣经》了。他已经起了严肃的誓约,愿意终身专门研究并忠实地传讲上帝的话,而不讲教皇的言论和教训。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修道士或大学教授,而是正式被任命为讲解《圣经》的人。他已蒙召作牧人来喂养上帝饥渴慕义的羊群。他坚决地声称,除了那以《圣经》的权威为基础的教训之外,其他的言论基督徒应当一概拒绝。这句话直接打击到教皇至高权威的基础,并且包含着宗教改革运动的基本原则。
路德看出高举人的理论过于《圣经》的教训是多么危险。他无畏地攻击当时一般学者所倡导否定上帝的空洞神学,他痛斥这种学理,说它不但无益,而且有害;所以他设法使听众的思想脱离当时哲学和神学家的巧言,而转向先知与使徒们所陈明的永恒真理。
路德所传给专心倾听的群众的信息,实在是宝贵的。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教训。这有关救主之爱的大喜信息,这靠他赎罪之血而赐赦免与平安的应许,使他们心里充满喜乐和永生的盼望。在威丁堡所燃起的火光必要照到天涯地极,而且要发扬光大,直到末时。
可是光明与黑暗是不能协和的。在真理与邪道之间存在着无可避免的冲突。既要支持并保护这一方面,就必须攻击并推翻那一方面。我们的救主亲自说过:“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太10∶34)在宗教改革运动开始数年之后,路德说道:“上帝并不是引领着我,乃是推着我猛进,带着我向前。我不能支配自己。我很想过些安舒的日子;但总被置于扰攘和革命之中。”(注七)况且这时他正被催逼着去参加又一次的论辩呢。
罗马教会竟拿上帝的恩典作为商品出卖了。兑换银钱之人的桌子(见太21∶12)竟被安置在她的讲台旁边,空中也充满了作买卖之人的喧嚣。罗马教假借在罗马城兴建圣彼得堂的名义,仗着教皇的权柄,公开贩卖赎罪券。他们要拿罪恶的代价来建造一所敬拜上帝的圣殿,——用罪孽的工价奠定它的根基!但结果这用来增进罗马光彩的方法,正好引起了那摧毁她权力和荣誉的最沉重的打击。这一件事激起了教皇的最坚决而有力的敌人,结果爆发了一次战争,以致震动了教皇的宝座,并几乎把他的三重冠冕从头上震了下来。
奉命到德国来贩卖赎罪券的人名叫帖慈尔。这人犯过滔天的罪行,为社会人士和上帝的律法所不容;现今他居然能逃脱应受的刑罚,并受教会重用去推进教皇那唯利是图的狂妄计划。他厚颜无耻地说了一些最明显的谎言,又讲了许多神话奇事来欺骗一般愚鲁,幼稚,和迷信的民众。如果这些人手里有了《圣经》,他们就不至于被欺哄了。可见罗马教不许百姓阅读《圣经》,就是为要把他们控制在教廷的势力之下,借此增加野心的教会领袖们的权力和财富。
每当帖慈尔到一个城镇的时候,总是派一个差役走在前面,宣布说:“上帝和圣父(教皇)的恩典临门了!”(注八)于是百姓就出来欢迎这个亵渎上帝的骗子,把他当作从天降临的神明一样看待。可耻的赎罪券交易便在教堂里开始了,帖慈尔则登上讲台,大事宣传,说赎罪券有神奇的效能;可以预赦购买人将来所犯的一切罪,而且“连悔改也是不必要的。”(注九)再者,他向听众保证,赎罪券非但能救活着的人,而且也能救死了的人;他们的钱币何时碰到库底,叮当一响,他们所代为付款的死人的灵魂便立即从地狱里升到天堂了。
从前行邪术的西门要向使徒购买行奇事的能力时,彼得回答他说:“你的银子和你一同灭亡吧!因你想上帝的恩赐是可以用钱买的。”(徒8∶20)但帖慈尔所提供的赎罪券却为千万人所抢购。金子和银子源源不绝地流入他的钱库。一种可以用银钱购买的救恩,确是比那必须借着悔改,信心,抗拒并制胜罪恶而得的救恩更容易获取呢。
赎罪券的错谬道理曾经被罗马教会一些有学问的敬虔分子所反对,况且有许多人也不相信这种违背理性与启示的虚谎。虽然当时连作主教的都不敢对这罪恶的交易提出任何抗议;但总有许多人心中颇为不安,而且其中也有不少人恳切询问上帝是否要采取什么方式来洁净他的教会。
这时路德虽然是一个极严格的罗马教徒,他却因赎罪贩子亵慢的妄言而震惊不已。他自己教堂里的许多教徒都买了赎罪券,过了不久,他们便前来向他承认他们的许多罪,并指望立刻得蒙豁免,不是因为他们痛悔前非,决心改过,乃是因为买了赎罪券的缘故。路德不肯向他们宣布豁免,却警告他们,如果他们不真实忏悔,在生活上改过,他们就必死在罪中。于是这些人就困恼不悦地回到帖慈尔那里向他诉苦,说,他们的神父不承认他们的赎罪券;还有一些人大胆地要他当场退钱。帖慈尔听了勃然大怒,破口谩骂,吩咐在各十字路口上点起烟火,公然宣布他已经“奉了教皇的命令,要将一切胆敢反对他最神圣赎罪券的人活活的烧死。”(注十)
这时路德便挺身而出,要为真理抗争了。他常在讲台上发出诚恳严肃的警告。他向人说明罪恶的可憎性,并教训他们,人类决不能靠自己的行为减轻自己的罪愆或逃避其刑罚。罪人惟有向上帝悔改,并笃信基督才能得救。基督的恩典是不能用银钱购买的;它乃是白白给人的恩赐。他劝人不要买赎罪券,却要凭着信心仰望钉十字架的救赎主。他叙述了自己过去的痛苦经验,说明自己怎样想靠自卑和苦修来获得救恩,结果他还是借着不看自己而相信基督,才找到了平安和喜乐。
当帖慈尔继续他的买卖和亵渎的欺骗工作时,路德决定用更有效的方法来抗议这些彰明昭著的弊端。过不久,他有了一个机会。威丁堡的一个古教堂里藏有许多“遗物”,(译者按:例如十字架上的一块碎木,古时圣人的骸骨等等。)每逢节期陈列出来,凡到该教堂来认罪的人,都可以得到豁免。所以在这些节期间,前来礼拜的人甚多。这时有一个最重大的节期,即“万圣节”届临。路德在前一天跟着拥往该教堂的一群人到达该地,随将写好的一张反对赎罪券的九十五条条文钉在教堂门上;同时声明,如果有人要来辩论的话,他愿意次日在威丁堡大学为这九十五条条文辩护。
这些条文引起了普遍的注意。众人把它看了又看,并到处传讲,议论纷纷。威丁堡大学甚至全城的空气因而紧张起来。这些条文说明上帝从来没有把赦罪或豁免罪刑的权柄交给教皇或任何人。这整个计划简直是一出骗人的滑稽戏剧,——是用来愚弄百姓,勒索钱财的手段,——是撒但用来毁灭一切轻信他谎言之人的巧计。这些条文也说明基督的福音乃是教会最贵重的财宝,而且福音所阐明的上帝的恩典,是白白赐给凡借悔改和信心来寻求之人的。
路德公布的条文欢迎人来进行讨论,可是没有人胆敢应战。不过几天,他所提出的问题已经传遍德国,又过几个星期,则传遍当时的基督教世界了。许多为教会中流行的罪恶而悲愤的虔诚罗马教徒一读到路德的条文,大大欢喜,认明这必是出于上帝的启示。他们认定主已经伸手遏制那从罗马教廷涌出来的日甚一日的腐化影响。许多王侯和官长见到那不许任何人过问其权威的势力受到挫折,暗中庆幸万分。
但一般喜爱罪恶的迷信群众,一看到那曾安抚他们恐惧的谬论竟被扫除,甚是恐慌。狡猾的僧侣们见他们赞助罪恶的工作受到拦阻,就大为恼怒,并联合一致来维护自己的虚谎。这位改革家遭到了许多恶毒的控告。有人说他是受情感冲动,操之过急;有人说他是僭越自恃,决不是受上帝的指示,而是出于骄傲自大,冒昧从事。路德回答说:“谁都知道,每逢有人提出一个新的主张,总不免有一点骄傲自大的嫌疑,被人诬为挑拨是非之人。……基督和许多殉道者是为什么而被害的呢?因为人看他们是轻视当代哲人的智慧,因为他们提出了一些新的主张而没有事先请教于古老的传统意见。”
他又说:“凡我所要作的事决不会出于人的智慧,而必须出于上帝的旨意。这工作既是上帝的,谁能阻挡它呢?若不然,谁又能推动它呢?不是要听我的意思,也不是凭他们或我们的意思,乃是凭你在天上圣父的旨意。”(注十一)
路德开始工作,虽然是出于上帝圣灵的感动,但他不是没有经过艰苦奋斗的。他敌人的责骂和诬蔑,以及对他人格和动机的阴毒毁谤,如同洪水一般向他冲来;结果也起了相当的作用,他起先总以为教会和教育界的领导人物必能欣然与他合作,进行改革的工作。一些身居高位的人当初所讲鼓励他的话,给他不少的安慰和希望。那时他已经可以在指望中看到教会走向未来的光明了。但结果人的鼓励竟变成责难和指控。教会和政府方面的许多大人物固然承认路德主张的正确性;但他们很快就看出人若接受这些真理,势必引起很大的变化。若要在民间提倡教育和改革,终于难免推翻罗马教廷的权威,并使多方面的经济来源枯竭,如此就要影响到教会领袖们的奢侈生活了。再者,如要教训百姓为自己的思想和行动负责,而只许仰望基督,靠他得救,势必推翻教皇的宝座,而终于破坏他们自己的权威。因此他们拒绝了上帝所要给他们的知识,并因反对他所差来光照他们的人,而实际上也就反对了基督和他的真理。
路德看到自己的处境,——看到自己一人与世上最强大的势力相抗衡,——就不禁颤抖起来了。有时他还要怀疑上帝究竟是否在引导他,叫他反抗教会的权威。后来他写道:“我是谁,竟敢反抗这地上的君王与庶民所敬畏,威风凛凛的教皇?……谁不知道我头两年所受精神上的痛苦,以及所有灰心丧志的经验?”(注十二)但上帝没有让路德全然绝望。当人的支持落了空的时候,他只能仰望上帝,他学会了安心地依靠那全能的膀臂。
路德在写给一位拥护改革运动的人说:“我们不能单靠研究或智力去明白《圣经》。你的第一个本分乃是事先祈祷,求主凭他的大怜爱使你能真正明白他的话。除了那启示这道的主以外,没有什么人能解释这道,正如他自己所说:‘你的儿女都要受耶和华的教训。’所以你不要想靠自己的努力和理解而有所收获。要单靠上帝和他圣灵的感召。这话你尽可相信,因为我是有过这种经验的。”(注十三)凡相信上帝已经选召他们去宣讲现代所需要严肃的真理的人,可以从这几句话中得着重要的教训。这些真理一定会引起撒但的仇恨,和那些喜爱撒但所捏造的虚谎之人的反对。所以在和恶势力争战时,我们需要比人的聪明智慧更大的力量。
当路德的仇敌用风俗,遗传,或教皇的言论与权威和他辩论时,他就单单拿《圣经》去应付他们。《圣经》里有许多他们所无法反驳的论据;于是那些被形式主义和迷信所束缚的奴隶们便恨不得要流他的血,正如古时犹太人要流基督的血一样。罗马教的狂热派喊着说:“他是个叛徒。谁若容忍这么可憎的叛徒继续存活一小时之久,谁就是犯了叛逆的罪。我们要立即为他树立绞刑架!”(注十四)但路德没有就此作了他们狂怒的牺牲品。上帝有一定的工作要他作,所以派天使来保护他。可是有许多从路德那里领受真光的人,却成了撒但忿怒的目标,并为真理的缘故勇敢地忍受了酷刑和死亡。
路德的教训在德国普遍地引起了一般有思想之人的注意。从他的讲章和著作中射出亮光来,唤醒并光照了成千的人们。一个活泼的信仰正在代替那长久束缚着教会的形式主义了。百姓对罗马教的迷信逐渐失去了信心。老偏见的屏障渐渐被废去。路德用来试验每一个信条和主张的上帝的圣言,正象一把两刃的利剑一直刺入人心。处处有追求属灵长进的愿望;处处有空前饥渴慕义的心情。众人久已仰赖于人为的礼节和地上的中保,这时却以痛悔的信心转向钉十字架的基督了。
这种普遍性的兴趣使教会当局更加恐慌了。有一天路德接到一个通知,命令他去罗马为叛教的罪作交代。这个命令使他的朋友们极其恐慌。他们深知在那腐化的罗马城中所等待着路德的危险,因那城已经喝醉了耶稣圣徒的血。于是他们反对路德去罗马,并要求让他在德国受审。
这办法终于照准了,教皇只得授权给他的代表去审问路德的案件。在教皇给他代表的指示中,他说明路德已经被宣判为叛教徒。所以他嘱咐代表“务要赶快办理,雷厉风行。”如果路德坚持他的主张,而代表又无法逮捕他的话,他便有权“宣布路德在德国全境失去法律的保护,并给一切和路德联络的人以放逐,咒诅,和开除教籍的处分。”(注十五)教皇又指示他的代表说,为要彻底铲除这瘟疫般的异端起见,若有官长不肯逮捕路德和他的同党交给罗马去惩办,那么除了皇帝一人之外,不问其在教会或国家职权等级的高低,一律处以开除教籍。
教皇制度的庐山真面目,于此可见一斑。在全部通令中看不到一点基督化的原则,甚至连一点普通公理的意味也没有。这时路德离罗马甚远;他还没有机会可以为自己申辩,而今在他的案情未经审问之前,他竟被宣布为一个叛教徒,而又在同一天被斥责,控告,宣判,而定罪;况且这一切还是那自命为“圣父,”为教会与国家独一至上,绝无错误的权威所办的事呢!
正当此时,在路德最需要一位忠实朋友之同情和指导的时候,上帝就派梅兰克吞到威丁堡来。这人年纪尚轻,为人谦恭有礼;他持重的判断,渊博的学问,和动人的口才,加上他人格的纯洁和正直,博得人们的钦佩和景仰。在他聪明的天才之外,他还有温和的性格。他很快就成了福音的热心门徒,和路德所最信任的有力助手。梅兰克吞温柔,审慎,和仔细的作风正好辅佐了路德的勇敢和魄力。二人的合作为宗教改革运动增添了不少能力,也给路德很大的鼓励。
审问路德的地方指定在奥斯堡城,路德便步行到那里去。许多人为他非常担心。有人曾经公然地威胁他,说要在路上谋害他,所以他的朋友就恳劝他不可冒险。他们甚至劝他离开威丁堡一个时期,而投奔到一些乐意保护他的人那里去。但他却不肯离开上帝所派给他的岗位。不管有多大的暴风雨摧逼着他,他必须忠实地继续维护真理。他对人说:“我是像耶利米一样‘相争相兢的人’;人威胁我的话越多,我就越发喜乐。……他们已经破坏了我的名誉和声望,现在只余下我这卑贱的身体了!他们尽管把它拿去;他们可以把我的寿命缩短几小时。至于我的灵魂,却是他们拿不走的啊。凡愿望把基督的道传给世界的人,必须准备随时丧命。”(注十六)
教皇的使臣得到了路德到奥斯堡的消息,甚是得意。这个兴风作浪,引起全世界人注意的叛教徒现今总算落到罗马的权势之下了,使臣决意不让他逃脱。这时这位改革家还没有为自己申请护照。他的朋友劝他在尚未领到护照之前,万不可去见教皇的使臣,于是他们自行为他向皇帝申请护照。使臣决定要尽可能地强迫路德反悔,如果不成功的话,就设法把他送到罗马去受胡斯和耶罗米一样的厄运。所以他设法通过他的爪牙告诉路德不必领取护照,而完全信任使臣的慈心。这一点路德不能同意。他必须待领到皇帝保证他安全的证件,然后才去见教皇的使臣。
罗马教廷的政策是先设法用柔和的手段争取路德。使臣和他会谈的时候,起初表示非常友善;但他一味要求路德必须无条件地服从教会的权威;并在任何问题上不加辩论而完全屈服。可见他对于他的对手并没有正确的估计。路德回答说,他尊重教会,而又喜爱真理。并愿随时答复一切有关他教训的意见,然后请几个主要的大学来批判他所讲的道。同时路德抗议使臣在尚未证明他有错误之前就叫他反悔。
使臣唯一的答复乃是“反悔,反悔!”这位改革家说明他的立场是以《圣经》为根据的,所以坚决的声明他不能放弃真理。使臣既无法答复路德的论据,便拿出一连串责备,挖苦,和谄媚的话,间或引证古人的传说和教父的言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不让路德有讲话的机会。路德看出这样继续下去是枉费光阴的,随即要求作书面的答复,使臣终于勉强同意了。
后来路德写信给朋友论到此事说:“这样我这受压迫的人可以得到双重的利益;第一,凡写下来的话可以拿给别人看,请他们批评;第二,我有更好的机会,即或不能引动一个骄傲自大,呶呶不休的独裁者的良心,也可以多少叫他生一点恐惧,不然他真要用蛮横无理的话把我压倒了。”(注十七)
在下一次的会谈中,路德对自己的主见作了一个清楚,简明而有力的解释,其中引证了许多经文作根据。他宣读了这一篇文章之后,把它交给使臣,而使臣轻蔑地把它丢在一边,说,其中不过是许多废话和与论旨无关的经文。这时路德的精神才全振作起来,拿使臣自己的武器,就是教会的遗传和人的教训来对付他,结果把使臣驳倒了。
使臣既看出路德的论证是无法对抗的,就不能再含忍下去,于是大声喊着说:“反悔!不然我要把你送到罗马去,在那里有法官审问你的案件。我要把你和你的同党,以及一切赞助你的人都开除教籍,赶出教会。”最后他用傲慢和发怒的声调说,“反悔!否则你就不必再到这里来!”(注十八)
路德和旁听的几个朋友当即退出会场,借此表明休想从他口里听到什么反悔的话。但这并非使臣始料所及。他想一定能用威力把路德吓倒。但是现在他坐在众人当中,彼此面面相觑,为自己计策的失败而愤懑了。
路德这次的努力不是没有良好结果的。当时聚集旁听的群众趁机把这两个人比较一下,并对二人所表现的精神,以及主张中的力量和真理,自行批判了。他们相形之下,显然是不同!改革家那俭朴,谦卑,和坚定的态度,显明他是靠着上帝的力量,并持有真理;而教皇的代表则高傲而蛮横地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却拿不出一个以《圣经》为根据的论点来,只知虚声恫吓说:“反悔,否则我把你送到罗马去受处分。”
路德虽然领有护照,但罗马教廷仍想用阴谋将他逮捕监禁,他的朋友们认为他继续逗留在奥斯堡是无用的,所以劝他立即回到威丁堡去,而且一切动静必须严守秘密。于是路德在次日尚未破晓之前,就骑马离开了奥斯堡,只有市长所派的一个向导伴他上路。于是在危机四伏的紧张局势之下,他秘密地穿过黑暗而寂静的街道。这时,他那残酷而戒备森严的敌人正在阴谋要消灭他。他可能逃脱那为他布置的网罗么?那短短的一刻乃是焦虑而诚恳祷告的时辰。他走到一个小的城门时,就有人为他开门,于是他和向导没有受到一点阻碍就出城了。一到城外这两个逃亡者便急速上路,这样,在使臣尚未得悉路德离去之前,即已摆脱了那些想要害他之人的手。撒但和他的爪牙失败了;他们以为在他们掌握之中的人已经离去,好像雀鸟从捕鸟人的网罗里逃脱了。
使臣听见路德已经逃走,不胜惊讶恼怒。他本在处理这个搅扰教会之叛徒的案件上,想借自己所表现的智慧和决心而得到荣誉;但现在他的希望已经落了空。于是他写信给撒克逊的选侯(译者按:选侯即享有选举皇帝之权的诸侯)腓特烈痛斥路德,并要求他把路德送往罗马,或把他逐出撒克逊境。
路德则为自己辩护,主张使臣或教皇应该根据《圣经》来指明他的错误;他以最严肃的方式保证,如果有人能证明他讲的道理是与《圣经》有抵触的,他一定要把这道理撤回。同时他自己因配为这神圣的运动受苦而感谢上帝。
这时选侯对改革运动的道理还没有多少认识,但他对路德的坦白,有力,明晰的言论受到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决定在人未能证明路德有错之前,他一定要保护他。于是腓特烈答复教皇使臣的要求说:“‘马丁博士既然已经在奥斯堡受过你的审问,你就应当满意了。我们想不到你在尚未使他看出自己的错误之前,就叫他反悔。在我境内的一些博学的人士,没有一位说马丁的教训是不敬虔,反基督教,或邪僻的。’同时腓特烈不肯把路德送到罗马去或驱逐他出境。”(注十九)
选侯看到社会上的风气败坏,道德堕落,很需要一番改革。如果众人能承认并顺从上帝的律法,并受纯正良心的控制,那么,当时所用来遏制并刑罚罪恶的繁杂而费财的行政机构就不需要了。他又看出路德正在努力要达到这个目的,所以他因看到教会里出现这种良好的影响,反倒为之庆幸。
他看出路德在大学里担任教授也是很成功的。自从这位宗教改革家在威丁堡的旧式建筑的教堂门上贴出他的九十五条条文以来,不过一年,而在“万圣节”来朝拜的人已大为减少了。因此罗马教廷在人数和收入方面不免受到相当的损失,但是这损失却被另一等人所弥补了;这些人来到威丁堡不是为要朝圣或跪拜那里的遗物,乃是到该地的学府来求学。路德的作品已经在各地引起人对《圣经》的兴趣,所以许多学生从德国各地,甚至从其他各国蜂拥到这大学来了。这些青年人于初次远远望到威丁堡时,便“举手赞美上帝,因他已使光明从这城照耀出来,直到最遥远的国家,如同古时从锡安城照耀出来一样。”(注二十)
这时路德还没有完全摆脱罗马教的错谬。但当他继续把《圣经》与教皇的旨令和法律互相参照的时候,他却满心的惊奇。他写道:“我读了教皇的一些通令,……我真不知道教皇究竟是敌基督本身呢,或是敌基督的使者呢?因为这些通令完全侮辱了基督,而把他钉在十字架上了。”(注二一)虽然如此,路德仍是拥护罗马教会的,而且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与她脱离关系。
宗教改革家的作品和他的道理已经传布到基督教世界的每一个国家。这工作传到了瑞士和荷兰。路德的作品也在法国和西班牙传开了。在英国,有人把他的教训当作生命之道领受了。这真理在比利时和意大利也传开了;成千的人从死亡般的麻痹状态中醒悟过来,接受这活泼信仰的喜乐和指望。
路德对罗马教廷的批评使教廷越来越忿怒了,以致路德的一些狂妄的仇敌,甚至于罗马教大学里的教授都声称,什么人杀死这叛逆的僧侣,并不算为有罪。有一天,一个陌生人身上暗藏着手枪前来问这位宗教改革家,他怎么敢只身独行。路德回答说:“我是在上帝手中的。他是我的力量和盾牌,人能把我怎么样呢?”那陌生人听到这话,便惊恐万状,面如死灰,立即逃跑了,好像从天使面前躲去一样。
罗马教廷坚决要除灭路德,但上帝作了他的保障。他的教训已经到处传开——“在农民的茅屋里,在修道院中,在贵族的堡垒和各地大学里,以及王的宫廷内;”(注二二)同时在各处都有高贵的人士起来支持他。
约在此时,路德读到胡斯的一些作品,并发现他自己所设法提倡并教导的因信称义的伟大真理,也是那位波希米亚的改革家所持守的。于是他惊叹道:“保罗,奥古斯汀和我本人在无意之中都作了胡斯一派的人啊!”他又说:“谁知早一百年这真理已经有人传过了,不幸它竟被人烧掉!上帝将来一定要同世人算这一笔账啊!”(注二三)
路德写了一封信给德国的皇帝和诸侯,为宗教改革运动辩护;信中论到教皇说:“这个自命为基督的代理人竟敢如此铺张扬厉,甚至其富丽堂皇的场面决非任何皇帝所能及,诚足令人痛恨。这样的人象不象贫穷的耶稣或谦卑的彼得呢?他们竟说教皇是全世界的主!而他所自命代替的基督却说:‘我的国不属这世界。’难道一个代理人所统治的区域可以超出他主人所统治的范围么?”(注二四)
他论到大学问题,这样写道:“我深恐各地大学若不殷勤努力解释《圣经》,并把它的真理铭刻在青年人的心上,这些机关就要变成地狱的门户了。我劝众人不可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一个不以《圣经》为至上的学校内。一个学校里的人若不是经常在研究《圣经》,那学校至终必要渐渐腐化。”(注二五)
这个劝告很快就传遍德国,并在众人身上起了很大的作用。全国都振奋起来了,而且成群的人都起来拥护宗教改革运动。路德的敌人渴欲复仇,故催促教皇采取决定性的措施来对付他。于是就有命令下来,路德的教训必须立即予以制裁。他给路德和他的同人六十天的宽限,如果他们在期满之后尚未反悔,则必被开除教籍。
那是宗教改革运动一个可怕的危机。几百年来,罗马教的开除处分很足以使有权力的君王惊怖,并曾使强大的帝国瓦解。凡受到这样处分的人,普遍地为人所厌恶,所畏避;他们为社会所共弃,被视为毫无法律的保障,被追逼,受残害,以致消灭。路德对于那将要落在头上的暴风雨是可以料想得到的;但他一点没有动摇,只以基督为他的依靠和盾牌。他具有殉道的信心和勇敢,并写道:“将来要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也不必知道。……这次的打击尽管来吧,我是毫无惧怕的。若不是天父旨意许可的话,就是一片叶子也不能落在地上,他岂不更要顾念我们么?为‘道’殉身真算不得什么,因为那成了肉身的‘道’自己已经死过了。我们若与他同死,也必与他同活;而且我们既经过了他所预先经过的事,他在哪里,我们也要在哪里,并且要永远与他同在。”(注二六)
及至教皇的敕令交给路德时,他说道:“因为它是不虔敬,悖谬的,我鄙视,我要攻击它。……它所制裁的乃是基督自己。……我因配为这最神圣的运动受苦而欢喜。现在我已经感到更兴奋的自由在我心里,因为我已确知教皇就是那‘敌基督的’,而且教皇的宝座就是撒但的宝座。”(注二七)
但罗马教廷的敕令不是不起作用的。牢狱,酷刑和刀剑,毕竟是有力的武器,足以强逼人们服从。所以许多懦弱迷信之人一听到教皇的敕令,就震惊不已;虽然众人普遍地同情路德,但也有许多人觉得为改革运动牺牲性命还是不值得的。由各方面的迹象看来,似乎这宗教改革家的运动很快就要结束了。
可是路德依然无所畏惧。罗马教廷已经把她的咒诅堆在路德头上,而全世界也都在观望着,确信路德一定要被消灭,或被迫让步。但路德却以非常的毅力把罗马的裁判反控到罗马教廷自己身上,并公开宣布他脱离罗马教的决心。路德当着一群学生,教师和许多市民,将教皇的敕令,教会的法规,和拥戴教皇的著作,一概丢在火里焚烧。他说:“我的敌人曾焚烧我的书,借此在一般人民心中破坏真理的声誉,并伤损他们的心灵;故此我也焚烧他们的书籍。一场正式的战争已经开始了。以往我不过是和教皇争一日之长罢了。现在我是奉上帝的名开始这工作,而这工作不必靠我,却要借上帝的大能胜利完成。”(注二八)
对于那一些讥诮他运动势力弱小的敌人,路德回答说:“谁敢说上帝没有拣选并呼召我呢?谁敢说他们蔑视我不是蔑视上帝呢?摩西是单独离开埃及的;以利亚在亚哈作王时也是孤独一人;以赛亚独自在耶路撒冷;以西结一人在巴比伦……上帝从来没有拣选大祭司或任何身价高贵的人作他的先知;却常拣选卑微而被人轻视的人们,有一次竟拣选一个牧羊人阿摩斯。在每一个时代,圣徒都有责任冒着性命的危险去责备一些有名望有势力的君王,诸侯,祭司,和所谓智慧人。……我不说我是一个先知;但我说他们正应当因我只是单独一个人,而他们却有许多人而惧怕。因为我确知我有上帝的道,而他们却没有呢。”(注二九)
虽然如此,路德之最后决定脱离罗马教会,也不是没有经过一番艰苦的奋斗的。约在此时,他写道:“我每天深深感觉到要摆脱童年时期所养成的偏见是多么困难。唉,我虽然有《圣经》支持着我,但我每想只有我一个人反抗教皇,并且必须提出充足的理由说明他是敌基督者,我是受了多大的痛苦啊!我内心的痛苦是多么剧烈啊!我多次悲愤地拿罗马教派的人所常质问我的话问自己说:‘只有你一人是有智慧的么?难道别人都错了么?如果最后证明是你错了,而你竟使这许多人都陷入你的错误里以致永远灭亡,你将要怎样呢?’我就是这样同自己和撒但争战,直到基督用他绝无错误的话坚固了我的信心。”(注三十)
教皇曾威胁路德说,他若不反悔就要被开除教籍,现在这威胁果然实现了。有新的敕令传来,宣布最后决定将这位改革家逐出罗马教会,并声明他是上天所咒诅的,同时把一切接受路德教训的人都列在同样的咒诅之下。这样,这场大争战就正式开始了。
凡上帝用来传讲适合于当代之警告的人,都是要遭到反对的。在路德的时代有合乎那个时代的信息,是在那个时代显为特别重要的真理;照样,上帝也有现代的真理要传给现代的教会。那位随己意行作万事的主,乐于把一些人放在不同的境遇之中,并将一些适合于他们生活环境和特殊情形的任务交付他们。如果他们能重视上帝所给他们的亮光,就必有更广大的真理园地启示给他们。可是今日大多数的人并不比那些反对路德的罗马教徒更欢迎真理。现今像古时一样,人还是轻易接受人的理论和遗传而不接受上帝的话。那些宣传现代真理的人不要想自己能比早年的改革家更受世人的欢迎。真理与谬论,基督与撒但之间的战争将要愈演愈烈,直到这世界历史的末了。
耶稣对他的门徒说:“你们若属世界,世界必爱属自己的;只因你们不属世界,乃是我从世界中拣选了你们,所以世界就恨你们。你们要记念我从前对你们所说的话,仆人不能大于主人。他们若逼迫了我,也要逼迫你们;若遵守了我的话,也要遵守你们的话。”(约15∶19,20)另一方面,我们的主又明说:“人都说你们好的时候,你们就有祸了!因为他们的祖宗待假先知也是这样。”(路6∶26)这世界的灵与基督的灵今日既与往时一样的不协调,所以凡宣讲上帝纯正之道的人,现今也不会比从前更受欢迎。反对真理的方式或许要改变,而且那敌视真理的仇恨可能不比从前那么露骨,但那同样的仇恨必然是存在的。而且终必显露出来,直到末时。
注 一:(D'Aubigne,“HistoryoftheReformationoftheSixteen
Century,”卷二,第二章。)
注 二:同上卷二,第二章。
注 三:同上卷二,第三章。
注 四:同上卷二,第四章。
注 五——六:同上卷二,第六章。
注 七:同上卷五,第二章。
注 八——九:同上卷三,第一章。
注 十:同上卷三,第四章。
注十一——十二:同上卷三,第六章。
注十三:同上卷三,第七章。
注十四:同上卷三,第九章。
注十五:同上卷四,第二章。
注十六:同上卷四,第四章。
注十七:Martyn,“TheLifeandTimesofLuthet,”第271,272面。
注十八:(D'Aubigne,“HistoryoftheReformationoftheSixteen
Century,”卷四,第八章。)
注十九——二十:同上卷四,第十章。
注二一:同上卷五,第一章。
注二二:同上卷六,第二章。
注二三:Wylie,“HistoryofProtestantism,”卷六,第一章。
注二四:(D'Aubigne,“HistoryoftheReformationoftheSixteen
Century,”卷六,第三章。)
注二五:同上卷六,第三章。
注二六——二七:同上卷六,第九章。
注二八——二九:同上卷六,第十章。
注三十:同注十七第372,373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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